作者 : 傅麒宁
一
6月7日。
在手术台上巡回护士不停帮我接电话，得知病房急诊又收了一堆病人。师弟说今天是高考，问我有没有什么感想，我当时满脑子都是那句话：今日你流的所有汗和泪，都是当年高考填志愿时脑子里进的水…
好歹后来那天晚上我平稳地睡到了早上7点。而之后近30个小时我就睡了1个小时。走廊加了3张床，一个平卧都困难的病人就坐在办公室门口呻吟了一夜。我就在这呻吟声里跟另外一个病人的家属签手术同意书。做完这台手术换衣服的时候，看见窗外下着大雨。
二
十年前的6月8日，高考结束，傍晚的时候开始打雷，然后下了一场滂沱大雨。
毕业之后教学楼下羽毛球场已经被那些被狂欢一样撕去的书和卷子铺满，瓢泼大雨里我和当时班里管财务的@卢苇 找到一个收废品的把没有被撕掉但是已经被遗弃的书和教辅卖掉用于充第二天散伙饭的班费，当时还有师弟师妹跑到教室里来翻捡有没有有价值的笔记。
那些一篇狼藉的书和笔记，连同那些年少轻狂的时光，就这样被抛在时间之后，我们兴奋地翻篇进入全新的阶段，却不知道岁月新铺开的纸，会写下怎样的字句。
十年前，如果不是因为当年班主任叫过来的一堆学建筑和城市规划的师兄师姐给我们做“励志讲座”，也许就不会奔着建筑报了THU最后阴差阳错地学了临床，于是一个在梦想的职业规划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医生”这个词的人，最后成了一名医生；一个看《妙手仁心》都觉得某些情节实在是太恐怖了的人，最后干着外科，吭哧吭哧地做着截肢，线锯拉得骨沫四溅……
你永远不会猜到，那两天的考试之后，生活将把你引向何方。
十年之后的五一，一群人在校园里重聚。黄桷依然茂密如初，只是树下又是新的一批人，走过那些被树叶筛过的阳光洒进的青春。而我们呢？
3
本来我想在这一段抒情地回顾一下过去的十年，但种种画面从记忆的深海浮起的时候，竟然不知何从说起。回首的时候，经历是旧照片老电影。但经历是一个动词，你身处其中，一步步走过来，成为今日的你。
那年高考第一天暴热，语文作文题目是“自我认知与他人期待”。那应该是我高中三年写得最烂的一篇作文，因为我竟然不得已也开始在作文里讲居里夫人和屈原，而且我写完了也没明白居里夫人和屈原和“自我认知与他人期待”有什么关系。
回想起来，这其实是一个很好的题目，只是超越了我们当时的人生阅历。
总会有那些把你累成狗的时间，让你去设想如果当年，命运在一个微不足道的岔路口稍微地一转向，今日会有怎样的不同。
这些，不过都是自我认知与他人期待的矛盾，甚至还有自我认知和自我期待的矛盾。
生活催着我们向前飞奔，容不得我们停下来想想，你的理想是否依旧如初，经过时间的洗礼后，今日的你想要的又是什么样的生活？
4
大师兄在老总值班室的窗台上晾了一堆车厘子核，他这次准备种车厘子。
而之前种的桂圆，已经在花盆里长成一片小森林。
大师兄的绳命在科室是有口碑的。我觉得我要迎头赶上了。我跟我妈说我昨天就睡了1个小时，老妈也心疼儿子说你这么累干嘛，又不给你多发钱。但是有的事实根本没有办法控制的，天要下雨，人要生病，根本就没有计划安排。
所以有的时候，生活根本就没有给你选择的机会。
你能做的，也许只是努力地在生活各种事件的夹缝里，为自己种出一片森林。
2014-6-10